外公头发掉了好多,面孔更是瘦得几乎皮包骨头,显然被病魔折腾不轻。
看着他如今这幅虚弱的模样,方诚心情沉重,不禁回想起儿时暑假住在乡下的那些美好时光。
外公和外婆只生育一儿一女。
舅舅年轻时就是个无赖混混,年过四十也没有成家立业。
家庭的重担大部分都落在母亲这个大女儿头上。
方诚知道母亲在忧心什么。
先前筹集的手术费用,已经几乎把家底都掏空了。
接下来两个月的住院费,加上之后进一步手术和化疗的费用。
对于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,更是雪上加霜。
何况外公是农村户口,报销比例远比不上城里职工。
虽然没有任何人给与方诚压力。
但实际上,这幅重担同样落在他这个唯一的外孙身上。
方诚紧抿嘴唇,暗暗计议。
自己必须想办法赚些外快。
多的钱拿不出,但至少也要帮母亲分担些压力。
“阿诚,你也过来了?”
思虑之际,嘎吱一声,病房门再次被推开。
有个略显不羁的嗓音随后响起。
方诚回头望去。
只见一个穿着年轻人中流行的飞行皮夹克,上唇留有一撮胡须的中年男子走进门。
瘦长蜡黄的脸庞透着些许疲意,隔两米远,就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。
“舅舅。”
方诚随即站起身,打招呼。
两人寒暄一句,为了避免打扰外公休息,便出去说话。
走廊尽头的晾衣区,一件件病人换洗的衣服、内裤随风晃荡。
舅舅掏出烟盒,甩出一根烟递给方诚。
方诚摇手婉拒。
看向窗外景象,随意和他聊着家常和外公病情。
住院部后方,就是东都知名的旅游风景区西山。
从这里可以望见黑黢黢的山峦林木。
碧空如洗之下,鸟雀成群飞起。
隐约还有一个疑似直升机的黑点在缓慢移动。
据新闻报道,市里考古队正在挖掘一座千年古寺的地宫遗址,不断有珍贵文物收获。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。
忽然间,有一阵略显沉闷的嘀嘀声响起。
方诚立刻伸手入包。
却见舅舅几乎同时也从裤袋里掏出一个体型小巧的手机。
“都说了不是我,听不懂人话?”
“告诉你,老子是混社团的,随便一个电话就有几十个小弟候命,再敢打骚扰电话,找人砍你哦!”
舅舅扬眉瞪眼,唾沫横飞,对着手机话筒一通怒斥。
随后挂断电话,见方诚有些诧异地望着自己,遂哂笑解释:
“朋友送的,生意比较忙,用这玩意联系更方便。”
目光一转,瞥见方诚手里款式雷同的手机,于是又道:
“听我姐说,你租了一个手机,加个号码?”
方诚点头同意,相互添加通信方式后,接着问道:
“舅舅,你最近一直在外面跑,手术费筹够了吗?”
这话一出,舅舅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,嘴里低声嘟囔。
说着什么“兔崽子势利眼”,“白眼狼没良心”之类的骂人言语。
显然进展不太理想。
方诚暗暗一叹。
不过,他本来也没抱多少希望。
对于这位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长辈,方诚其实一直抱着嗤之以鼻的嫌弃态度。
舅舅名叫李定坚,别看身材又高又瘦,卖相挺不错。
他最大的本事却是靠着嘴皮子利索,偷奸耍滑,坑蒙拐骗。
六年前说是发愤图强,跑到南方边境去做生意,结果一瘸一拐地回来,养了几年伤。
现在仍是整天游手好闲,混到吃老姑婆软饭的地步。
“吁……”
李定坚长长地吐了口烟圈,望着窗外的眼神略显颓废,像是在怀念往昔峥嵘岁月。
“要是你父亲还在就好了,谁遇见我不尊称一声坚爷?”
“你呢,还能做个纨绔公子哥,没事玩玩女团明星……”
方诚嘴角微扯,没兴趣聊这个话题。
李定坚也没再说下去,将吸剩下的烟蒂捻灭,丢进一旁垃圾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