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武者到访,铁雄一时技痒,所以……还请原谅!”
此时,又有脚步声自廊道快速接近,是泽井回来了。
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,心中顿时明白了情况,不禁埋怨:“师傅,你们干什么啊!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客人!”
他猛然转身,对着温羽凡九十度鞠躬,发梢还滴着雨水:“万分抱歉!让您受惊了!”
温羽凡轻笑摇头,又看向黑田,后者正用愧疚的眼神望着自己,便用生涩的樱花语开口:“没关系,像这种试探我经历过不少……这种事情无所谓……眼下要紧的是黑田先生的伤势。”
山岚流老者抚掌而笑,竹刀轻点地面:“睚眦先生大度。此地已无法待客,请跟老朽去茶室饮一杯淡茶吧。”
温羽凡点头:“客随主便。”
然后他转头吩咐三女:“你们安心在这里吃饭,我去去就回。”
刺玫抱刀立在残墙边,默默点头没有任何言语。
戴丝丝揪着裙角往前蹭了半步,眼尾泛红:“师傅,我害怕!”
“小丫头没见过世面……”夜莺斜倚在门框上,言语带着几分讥讽,“看不出刚刚的不过是山岚流的‘待客’节目吗?”
“你才是小丫头!”戴丝丝气鼓鼓地跺脚,木屐溅起水花,“明明跟我差不多大,装什么老气横秋……”
“但我是你师娘啊。”夜莺眼尾微挑,一脸得意,“小徒弟~”
温羽凡嘴角微抽,不欲再听两个小丫头拌嘴,冲刺玫颔首示意后,径自跟着山岚流老者踏入雨幕。
茶室檐角挂着的铜铃随晚风轻晃,碎玉般的声响里,老者推开竹门。
屋内陈设极简:壁龛悬一幅枯笔山水,案头插着一支初放的白梅,茶釜里的水正咕嘟作响,蒸腾的热气氤氲了窗纸上的墨竹。
与华夏茶室的开阔雅致不同,此间逼仄得只容四人盘膝而坐,矮几上的茶碗却洗得发白,透着股岁月磨洗的温润。
“我国茶道,重的是‘寂’字。”山岚流老者跪坐如钟,指尖抚过茶碗上的冰裂纹,“方寸之间见天地,粗瓷里头藏春秋——睚眦先生请。”说罢,他执起茶勺,往碗里轻轻拨了三匙抹茶,动作舒缓如拂开岁月尘埃。
温羽凡屈指叩桌致谢,目光扫过壁龛旁的兵器架:竹刀、短棍、护手刺……俱是些寻常武具,唯有一柄唐横刀格外惹眼,刀鞘上的缠绳已磨得发亮,刀柄处隐约可见“破邪”二字刻痕。
“此刀是先祖随遣唐使入长安时所铸。”老者注意到他的目光,忽然开口,“当年唐国师父教我山岚流初代目茶道时,曾说‘茶席即战场,执盏如握刀’。”
茶筅搅动茶汤的声响沙沙如蚕食桑叶,温羽凡指尖摩挲着茶碗边缘:“方才那孩子的「怪力拳」,倒像是把茶道里的‘一期一会’,用在了拳脚之上。”
老者手中茶筅一顿,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亮光:“先生果然慧眼。「怪力流」修行,讲究每一拳都当赴死之姿……只是这孩子执念太深,竟把自己炼得人不人、铁不铁。”
他轻叹一声,将茶碗推过矮几:“请用,这是宇治的「玉露」,今年头茬。”
茶汤入口微苦,回甘却如清泉漫过舌底。
静静等温羽凡饮过了茶,老者才再次开口:“孝介是我最得意的弟子,曾几何时,我甚至想将这道馆交托于他。”
温羽凡微微点头表示认同:“黑田先生不管是武功、人品还是心性,都是上佳的人选。”
老者望着壁龛里的白梅,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茶碗边缘:“可惜,他此前去了一趟贵国,却失去了一切。”
温羽凡垂眸致歉,茶碗在掌心投下阴影:“都是因为我的关系,万分抱歉,还请原谅。”
“这是武者的宿命,怨不得你。”老者突然放下茶碗,铜铃随动作轻晃,“但孝介说,先生有法子医他?”
温羽凡抬头迎着老者灼灼目光。
四目相对时,廊下的雨珠正顺着竹帘滑落,在青石上溅起细雾。
“有七成的把握。”
老者端茶的手剧烈一颤,茶汤泼在矮几上,顺着木纹蜿蜒成河。
他忽而低笑,忽而轻咳,枯瘦的肩膀抖得像秋风中的残叶:“七成……七成已是天大的指望……”
话音未落,老者忽然收敛笑意,指节叩了叩矮几:“孝介说,先生索求代价?不知睚眦先生想要什么?”
“黑田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,我自然不会要他做违心的事情。”温羽凡指尖拨弄茶碗,青瓷在灯下泛着幽光,“只是想问……山岚流,可敢与山口组为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