榴树开得正艳,花瓣落了苏若苕满满一衣襟。
老夫人拄着乌木拐杖坐在主位,主母攥着帕子坐在下首,王妈妈站在她身后,活像尊黑黢黢的门神。
"老祖宗您瞧,"苏若苕展开两叠账单,"这是去年的月钱明细,这是今年的。"她用玉簪尖点着数字,"每户每月少五文,看着不多......"
"可咱们府里有一百二十户下人!"小春突然大声接话,他攥着账本的手首抖,"一年就是一百二十户×五文×十二个月,是......是三百六十两!"
"三百六十两?"老夫人的拐杖"咚"地敲在青石板上,"够买三十石米了!"
围观的仆役们炸开了锅,小桃抹着眼泪喊:"我娘的药钱就是被这五文钱坑的!"刘婶举着锅铲嚷嚷:"前儿买肉的银钱都不够,我只好把肥肉炼油凑数!"
李德"扑通"跪在地,脑门磕得青石板首响:"老夫人明鉴!
小的只是奉命行事......"
"奉命?"王妈妈冷笑一声,指甲盖儿几乎戳到李德额头上,"你一个账房,也配攀咬主母?"
苏若苕突然笑了,从袖中抽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:"既然如此,不如问问这位沈婆子——她每月初一都去观音庵查账,昨儿还说'苏府的香火银到得晚,倒像在当铺里睡了觉'。"
阳光正烈,纸角被风掀起,露出上面"沈王氏"三个大字。
院外传来门房的吆喝:"沈婆子到——"
苏若苕望着那道被阳光拉得老长的影子跨进门槛,突然想起昨日窗外那个跑向主母院子的身影。
她摸了摸腕间的念珠,母亲留下的翡翠凉凉的,像句没说出口的叮嘱。
沈婆子进院时还有些拘谨,手里攥着个蓝布包,布角露出半截香烛——倒像是刚从庙里回来,就被苏府的马车接了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