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了三年还好好的——针脚才是衣裳的魂儿啊。"
苏若菱的珍珠耳环晃得更快了,她抓起披风就要摔,却被苏若苕拦住:"妹妹且留着,明儿我要拿给老夫人看的。"她压低声音,"您说,老夫人是心疼料子,还是心疼您的手?"
日头移到正空时,比试收了尾。
苏若苕蹲在绣房角落,看小丫鬟们收拾线团。
阿满凑过来:"姑娘,晚间要请的嬷嬷们都到了松鹤堂偏厅,刘嬷嬷说茶点备了碧螺春,还有您爱吃的糖蒸酥酪。"
"知道了。"苏若苕把最后一团红线塞进竹筐,"你去库房把我前日理的布料账取来——对了,找孙伯要钥匙,别碰西边那排架子,灰大。"
晚间的偏厅飘着茶香。
苏若苕捧着茶盏,看七位年长嬷嬷围坐在八仙桌旁。
张嬷嬷先开了口:"大小姐这场比试,老奴看得明白——咱们府里的布,不是不够用,是用错了地方。"
"张嬷嬷说的是。"苏若苕往她碟子里添了块酥酪,"我母亲当年在庵堂管账,总说'穿衣看心不看料'。
您瞧,"她举起自己的粗布披风,"这料子才十八文一尺,可针脚费了我三个时辰——人心到了,粗布也成宝。"
李嬷嬷拍着大腿笑:"可不是!
前儿二姑娘要做肚兜,非闹着用蜀锦,结果穿了两回就勾破了。
要我说,往后领布料得按用度登记,像大小姐这样的,多给两匹都乐意!"
"李嬷嬷这话好!"苏若苕眼睛一亮,"明儿我就跟老夫人提议,让绣房立个'针脚功劳簿',针脚好的多领好料,浪费的扣积分——三妹妹今儿这情况,怕是要扣双倍呢。"
嬷嬷们哄然笑起来,王妈妈缩在角落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她望着苏若苕泛红的耳尖,忽然想起昨日在松鹤堂外听见的——老夫人说"把潭水搅浑些",合着这丫头不是搅浑,是要把沉底的泥都翻上来!
次日辰时,议事厅里围了满满当当的人。
苏若苕把比试的披风一件件挂在屏风上,最中间是苏若菱的秋露白,针脚歪歪扭扭像条小蛇。
老夫人捻着佛珠扫了一眼,突然"噗"地笑出声:"苕丫头,这针脚倒像你小时候写的大字。"
"老祖宗冤枉!"苏若苕捂着心口,"我小时候写的大字可比这齐整多了——三妹妹这针脚,怕是蚂蚁看了都要迷路。"
满厅哄笑。
苏若菱的脸白了又红,红了又白。
老夫人收了笑,指节敲了敲案几:"刘嬷嬷,把新例念一遍。"
"是。"刘嬷嬷展开黄纸,"自今日起,各院领布料需登记针脚评分,优等可领细料,劣等扣双倍积分......"她话音未落,底下的丫鬟婆子们就鼓起掌来,连几个庶出姑娘都悄悄点头——谁不想用细料?
可谁又愿意像苏若菱这样被当众打脸?
散了议事厅,苏若苕抱着评分表往库房走。
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,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哼着小调,忽觉脚下一绊。
低头看时,是块松动的青石板,缝里漏出半张纸角,沾着陈年的灰。
她蹲下身,指尖拂去灰尘——那是半本账簿的封皮,墨迹斑驳的"陈"字隐约可见。
苏若苕心跳突然加快,刚要抽出来,远处传来阿满的喊声:"姑娘!
孙伯说您要的账取好了!"
她迅速把账簿往石板下塞了塞,拍了拍裙角站起来。
阿满跑近时,她正望着西墙的夕阳笑:"走,回屋看账去——今儿的账,怕比往日更精彩呢。"
晚风掀起她的裙角,石板缝里的账簿轻轻动了动,几页纸飘出来,隐约能看见"前夫人""药材"几个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