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让小杏烧了锅滚水，把坛身里里外外烫了三遍："贵妃娘娘金贵，坛子里可不能有一星半点儿油腥。"她又让周师傅调了碗蜜渍桂花，"往每坛里撒一小把，酸甜中和着，才是'五福'的滋味。"

装坛那日，苏若苕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坛边，看小杏往坛里码黄瓜。

每码三层，她就用竹片压实，再撒把粗盐："盐要撒在缝里，像给菜盖被子似的。"小杏学得有模有样，末了忽然"哎呀"一声："小姐，这坛的编号该写'福'还是'禄'？"

"都不写。"苏若苕摸出朱砂笔，在每坛上画了朵五瓣梅，"就画这个——贵妃娘娘若问，就说'五福藏梅，梅开五福'。"

二十坛腌菜装完，日头己西斜。

顾砚之站在厨房门口，手里提着个食盒："饿了吧？

我让府外的刘记买了糖蒸酥酪。"他掀开食盒，乳白的酥酪上缀着颗樱桃，"趁热吃，凉了就不甜了。"

苏若苕舀了一勺，甜津津的滋味首往喉咙里钻。

她望着坛上的朱砂梅，忽然道："砚之，你说主母要是知道，她费尽心机递的帖子，倒让我把腌菜送进了宫，会是个什么脸色？"

顾砚之也笑了，眼尾的弧度像春山："我让人盯着佛堂呢，她今儿抄《女戒》时，把笔都捏断了三根。"

三日后，二十坛腌菜用锦缎裹着，由尚食局的八抬大轿抬进了宫。

苏府门前的青石板被车马碾得发亮，连隔壁的王记绸缎庄都派了小斯来瞧热闹。

老夫人坐在正厅，手里攥着茶盏，茶沫子都凉了也没喝一口。

"老夫人！"门房的大嗓音响彻全院，"宫里送赏了！"

十匹蜀锦，两匣南海珍珠，最上面还压着张洒金笺——贵妃亲笔写的"腌菜妙绝，可媲御厨"。

老夫人看着那八个字，眼眶都红了："苕丫头，你给苏家挣脸了！"

苏若苕却盯着赏单最下面一行小字，指尖微微发紧——"另奉尚膳监密令，着苏氏嫡女于三日后入宫觐见"。

"父亲。"她转身看向立在廊下的苏老爷，"这密令..."

苏老爷正盯着那行小字，喉结动了动："尚膳监说...贵妃娘娘有意收你为义妹。"

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正旺，可苏若苕只觉后颈发凉。

她摸了摸衣襟里那日顾砚之给的密信，忽然想起主母昨日被接回府时的笑——那笑里带着刺，扎得人心里发疼。

"小姐！"小杏从门外跑进来，发梢沾着雪粒，"门外来了好多马车，说是各府的夫人要上门道贺！"

苏若苕望着院外攒动的人影，忽然想起顾砚之昨日说的话："贵妃母家是镇北王的姻亲。"她攥紧了袖中的密信，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——这哪是腌菜的事？

分明是有人要把她推进朝堂的漩涡里。

檐角的冰棱在阳光下闪着冷光，映得那道密令上的朱红印鉴格外刺眼。

苏若苕望着满地的贺礼，忽然笑了——这宅子里的戏，怕是要唱到金銮殿上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