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厅里炭盆烧得噼啪响，沈氏端坐在梨木雕花主位上，鎏金护甲敲着茶盏沿儿，茶沫子沾在嘴角也不擦。+微^趣+小~说- ?最`新-章+节*更/新*快*

苏若苕刚跨进门，就见她眼尾一挑："苕丫头来得正好，老夫人昨日还念叨，说中馈之事总这么悬着不是个办法。"

老夫人歪在软榻上打盹，听见"中馈"二字，半闭的眼忽然睁开，浑浊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众人。

孙嬷嬷扶着拐棍颤巍巍站起来，银簪子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晕："主母说的是，女子终究要退居幕后，哪能总让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抛头露面？"

苏若苕站在门槛边，指尖悄悄勾了勾袖口——方才在佛堂摸到的印章还焐在怀里，隔着两层棉衫硌得慌。

她歪着脑袋装迷糊，嘴角的梨涡甜得发憨："母亲是说要换人管账？

妹妹们都还小呢。"

"我那侄女清妍前日从老家过来，"沈氏端起茶盏抿了口，喉间滚出点笑意，"虽没在京都长大，可自小跟着她娘学管家，算盘珠子拨得比唱曲儿还顺溜。/优?品′小￠说.网_ \更?新?最*全·"

"温婉贤淑"西个字还没说全，苏若苕后槽牙就酸了——上回沈清妍在花园撞翻她的药碗，转头就哭说"是野猫碰的"，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，倒真像戏文里唱的"我见犹怜"。

她盯着沈氏鬓边那支翡翠步摇，突然想起前日小桃在角门捡的碎玉——和这步摇的雕工像一个模子刻的。

"母亲说得有理，"苏若苕突然蹲身福了福，发顶的珍珠串子晃得人眼花，"女儿哪敢妄自专权？

不如设个'试用期'，请老夫人亲自裁定谁更胜任？"

"试用期？"老夫人撑着膝盖坐首了，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，"你这丫头，倒会出新花样。"

苏若苕从袖中摸出叠账册，封皮磨得发亮，是她这半年来记的流水："半月为期，我和沈小姐各管一半中馈。

采买、月钱、洒扫，各管三桩。

由孙嬷嬷、李三娘这些老人家当评判，谁管得明白，谁就接着管。+x-k,a￠n+s￠h-u+j_u?n+.~c\o￠m^"她顿了顿，又补了句，"若我管得不好，甘愿把钥匙串双手奉上。"

李三娘正靠在门边剥瓜子，听见"评判"二字，嗑瓜子的动作猛地停了——上回苏若苕教她用灶灰擦铜器，擦得比新的还亮堂；上个月她儿子娶亲，苏若苕悄悄塞了五两银子让添妆。

她把瓜子壳往兜里一揣，大步走到案前："老奴虽不识字，可管得好不好，看院里的菜长得旺不旺、下人们的鞋破不破就知道！"

正厅门帘一掀，顾砚之抱着个檀木匣子进来，月白氅衣沾着点雪末子。

他朝老夫人行了礼，把匣子推到苏若苕手边："方才在侯府整理旧档，恰好翻到苏府历年收支对比。"

苏若苕掀开匣盖，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张图表，红笔蓝笔标得清楚。

她展开最上面一张，举到众人眼前："这是我接手绣房前后的月入——前三月平均三十两，如今能到西十三两。

米仓损耗也从两成降到一成，上个月还多出半袋糙米，给各院添了顿稠粥。"

绣娘们在偏厅候着，听见"稠粥"二字，有个小丫头没忍住喊出声："上个月我娘说，自打苏小姐管事后，我们家的米缸底儿都没见着过！"

沈氏指甲掐进掌心，面上还撑着笑："到底是年轻人，把管家当过家家呢。"

"母亲若不信，正好借着试用期考较考较我。"苏若苕歪头看她，眼尾弯成月牙，"要是我输了，别说钥匙串，连厨房那套新漆的食盒都送妹妹当贺礼。"

老夫人突然拍了下扶手："就这么着！

明儿让清妍搬来东厢，和苕丫头对门住着。"她扫了眼沈氏发白的脸，又补了句，"我这把老骨头还没埋进土里，倒要看看谁管得更周全。"

散了议事，顾砚之跟着苏若苕往回走。

雪又飘起来了，他伸手接住片雪花，声音压得低："那印章的事，我让暗卫去查了。

沈家在南边的庄子，确实和你生母当年的绸缎庄有过账目往来。"

苏若苕攥紧了袖中的印章，指节泛白："我娘说过，她的手帕交姓沈......"

"先别急。"顾砚之把自己的手炉塞给她，"你不是说要'针脚稳'么？

等试用期过了，咱们再慢慢抽丝。"

夜色渐浓，小桃端着热汤进来时，窗户外的雪又下起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