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背叛的苦果,最终由顾远亲手用雷霆手段终结。秃蔑的头骨,至今仍是他书房里一件冰冷的精美器皿,一个时刻提醒他疏忽与人性幽暗的残酷警示。
“是我的疏忽…”顾远闭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,那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曾经的那血腥与焦糊味。他没能及时察觉秃蔑心中那绝望的毒瘤,没能给予足够的疏导。这份愧疚,如同毒蛇,日夜啃噬着他。百兽部,这支承载着他两族希望与血泪的部队,在那一战中元气大伤,骨干几乎断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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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是这份深入骨髓的心疼与后怕,加上对耶律阿保机日益膨胀的野心和冷酷无情的深深忌惮,他知道,阿保机绝不会容忍他手下有这样一支强大的、不完全属于耶律氏的契丹力量,这促使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、带着强烈私心的决定:保存实力,远遁漠北!
他几乎掏空了自己!将潞州之战前积累的庞大财富——有他凭借赫赫战功从前可汗耶律洪那里获得的丰厚赏赐,更有古日连部和羽陵部世代相传、象征部族荣耀与传承的族宝——全部秘密转移。他选择了月亮湖,那片在漠北深处、水草丰美又相对隐秘的故地,又是羽陵部最初的发源地之一,作为百兽部休养生息的家园。他让金牧带着所有幸存的族人,带着那些财富,带着那些伤残的战士和失去父亲的孩子,远离中原的纷争漩涡,远离耶律氏可能的清洗,去那里重建家园,过上富足、安稳的生活。
不仅如此,为了确保这支力量的火种不灭,也为了给百兽部加上一道保险,他紧接着秘密下令,让阿鲁台的土龙卫、扎哈的火龙卫,也分批化整为零,悄然潜回漠北,最终汇合到金牧麾下,拱卫月亮湖。这些战士,从他十四岁初露锋芒时就跟随他,从草原打到中原,又从中原杀回草原,流过无数的血,埋葬过无数的兄弟。他们的忠诚,是经历过最残酷战火淬炼的真金!
“凭什么?”顾远心中那个冰冷而骄傲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对中原深深的疏离与算计。潞州之战,争夺的是中原龙脉,是张三金布设九天噬魂阵的阴谋。那是汉家王朝的兴衰气运,是中原豪强的逐鹿场!他顾远可以借势搅动风云,可以利用各方达成自己的目的,但凭什么要他最珍贵的契丹嫡系,那些刚刚从张三金魔爪下喘息过来的族人,再去为这片土地流尽最后一滴血?他舍不得!这就是他最大的私心!因此,潞州之战,他动用了所有能调动的中原力量:苗疆五毒教、毒虫教、北斗七子掌控的落英派、海沙帮…甚至赤磷卫,他也只派出了精锐的探子,负责情报而非正面搏杀。他要把契丹男儿的血,留在更值得流的地方——为了他们自己的部族,为了他顾远最终的目标!
然而,现在,石洲的暗流,幽州的剧变,阿保机如同秃鹫般嗅到他踪迹的阴影…这一切都在告诉他,蛰伏的时光结束了。温柔乡的假象可以迷惑外人,却骗不过他自己。风暴将至,他手中看似稳固的中原力量内部疑窦丛生,根基并不牢靠。他需要绝对可靠、绝对忠诚、绝对能爆发出雷霆之力的底牌!
他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北方,投向了那片被风雪覆盖的、遥远的月亮湖。那里有他最后的、也是最强大的本钱:休养生息的百兽部,加上精锐的土龙卫、火龙卫!金牧将这支力量经营得如何了?那些受伤的雄鹰,翅膀是否已经养好?那些失去父兄的幼狼,獠牙是否已经磨利?阿鲁台、扎哈、乞答孙乙涵这些老兄弟,他们的战刀是否依旧渴望痛饮仇敌之血?
一个冷酷而坚定的念头,如同破土的毒藤,在他心中疯狂滋长:是时候了!漠北的刀,该出鞘了!
顾远猛地睁开眼,眼中再无半分犹豫与温情,只剩下枭雄的决断与冰冷的算计。他迅速拉开案几下的暗格,取出一卷特制的、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漠北羔羊皮,以及一根用漠北金雕尾羽特制的硬毫笔。他研开浓稠如血的朱砂墨,笔走龙蛇,用契丹文写下命令。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,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:
“金牧吾弟:
石洲风起,幽州云诡。阿保机那秃鹫般的影已近,巢穴之内,蛇鼠隐现。蛰伏之期已尽,砺刃当在此时!
命尔即刻整军!百兽各部,虎豹鹰狼熊猿,凡能战者,尽数点验!土龙、火龙二卫,披坚执锐!
备足粮秣、箭矢、马匹。开始时刻操练!遣精干斥候,秘密南下,探清云、朔、幽之要道、关隘、驻军虚实,立即报我!
三月之后,月圆之夜,吾之金雕必再至。彼时,定有大动作!
此乃存亡之需,部族之望!慎之!重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