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,随即彻底熄灭。浓稠如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。
我连滚带爬,手脚并用地逃离了那座坟山。铁锹遗落在坟坑边,也顾不上了。背后那幽深的墓穴,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,冰冷粘稠的视线紧紧黏在我的脊梁骨上,如影随形。我甚至不敢回头,只听到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,在死寂的夜里疯狂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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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刚蒙蒙亮,灰白色的光线无力地穿透窗纸,给屋内蒙上一层惨淡的阴影。我蜷缩在冰冷的土炕角落,裹着又硬又沉的破棉被,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。昨晚坟山那骇人的一幕,那身血红的嫁衣,那根套着草戒指的指骨,还有那声清晰的“咔嚓”声,像烧红的烙铁,反复烫印在我的脑子里。冷汗浸透了里衣,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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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哐当!哐当!哐当!”
院门被砸得山响,伴随着李老栓那粗嘎、暴怒到变了调的嘶吼:“陈河!陈河你个狗日的!给老子滚出来!滚出来啊!”
那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子,狠狠扎进我的耳膜。一股不祥的预感,冰冷的毒蛇般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,几乎将它绞碎。我连滚带爬地摔下炕,踉跄着扑到门边,猛地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。
门外,天光刺眼。李老栓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,里面燃烧着狂怒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。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脸色煞白、惊惶不安的村民。
“秀云……秀云她……”李老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,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,他布满老茧的手猛地揪住我的前襟,指甲几乎要抠进我的肉里,“她……她吊死在屋后那棵老槐树上了啊!”他嘶吼着,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,那浓重的烟臭味和绝望的气息几乎让我窒息。
嗡——
我的脑子一片空白。整个世界在李老栓扭曲的面容和村民们惊惧的视线中旋转、崩塌。秀云……死了?吊死了?昨晚……那棺材里的……
一股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我最后一点支撑,双腿一软,我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,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。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攫住了我,比坟山里的阴寒更刺骨百倍。
秀云下葬了。没有风光,只有一口薄皮棺材和一方新垒的黄土包,孤零零地挤在村西头那片乱坟岗的边缘。李老栓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,一夜之间老了十岁,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种刻骨的怨毒,那目光偶尔扫过我时,像淬了冰的针。村里弥漫着一股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气息,连鸡鸣狗吠都少了许多,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。
然而,这死寂只维持了短短两天。
第三天傍晚,血色的残阳将西边的天空涂抹得如同浸了血。村东头杀猪的王屠夫,那个平日里嗓门最大、一身横膘的汉子,被人发现倒毙在自家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猪圈里。/秒\彰·截¢暁~说?蛧* ·首/发¢
消息像长了翅膀的瘟疫,瞬间传遍了整个陈家坳。我混在惊恐的人群里,挤进王屠夫家那矮小的院子。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,熏得人作呕。王屠夫仰面躺在肮脏的泥地上,身上的粗布褂子被某种可怕的暴力撕扯得稀烂。他整个人干瘪得不成人形,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,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蜡黄色。最骇人的是他的脸,嘴巴大张着,形成一个无声呐喊的黑洞,那双平时凶神恶煞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两个凝固着极致恐惧的空洞,直勾勾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。地上没有明显的血迹,只有一些暗褐色的污迹,仿佛他全身的血,都在一瞬间被某种东西彻底抽干了。
“血……血被吸干了!”有人失声尖叫,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。
“鬼!是吊死鬼回来索命了!秀云!一定是秀云!”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,充满了绝望的肯定。
恐慌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,轰然炸开,瞬间吞噬了所有人。村民们面无人色,互相推挤着,尖叫着,像一群没头的苍蝇,只想逃离这个被死亡和邪祟笼罩的地方。我被人群推搡着,踉跄后退,目光死死钉在王屠夫那张干瘪可怖的脸上,一股寒气顺着脊椎急速攀升。耳边嗡嗡作响,只剩下村民们绝望的嘶喊:“吊死鬼索命了!秀云回来了!”
死亡并未因恐惧而止步。王屠夫的死,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。
仅仅隔了一天,住在村尾破庙里的老光棍孙瘸子也死了。他被发现时,蜷缩在冰冷破败的泥塑神像脚下,姿势扭曲。他的破棉袄被扯开,露出干瘦的胸膛——那里被掏开了一个血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