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直门,这座被死亡反复咀嚼的城门,此刻已化作沸腾的血肉熔炉。-x~i*a-o¨s?h_u·o?h¨u′n*.\c*o!m?
朱棣与朱能率领的亲卫营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摁进包围张玉的敌军血肉之中。朱棣手中那柄精钢长剑,早已卷刃崩口,每一次劈砍都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和骨肉分离的粘腻声响。玄甲上,新溅上的滚烫血浆覆盖着之前凝固的暗红硬痂,每一次动作,甲叶缝隙都渗出细密的血珠,滴落在脚下由血浆、泥泞、碎骨和内脏混合的泥沼里,发出“吧嗒”的轻响,旋即被更多的污秽淹没。刺鼻的焦糊味、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、内脏破裂的恶臭,混杂着硝烟,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毒雾,死死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。朱棣的视线被汗水和血水模糊,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像拉动破旧的风箱,喉间满是铁锈般的腥甜。他眼中只有前方那个在敌群中如同孤礁般摇摇欲坠的身影——张玉的明光铠胸甲凹陷碎裂,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左肩斜划至肋下,翻卷的皮肉被污血和尘土染成黑褐色,每一次挥动长槊,身体都剧烈地晃动,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。他身边最后几名亲兵如同被巨浪拍碎的礁石,在敌兵的围攻下接连倒下,溅起的血花在朱棣眼中放大、定格。
**绝望的冰冷触须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缠绕上朱棣的心脏。** 不是对自身死亡的恐惧,而是对身后这座耗尽心血、承载着无数人命运的北平城,对那些誓死追随他、此刻正一个个倒下的将士,尤其是对王府深处那三个血脉相连的儿子……即将随之覆灭的恐惧!这股恐惧如同冰水灌顶,几乎要冻结他沸腾的杀意。
“张玉!” 朱棣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,穿透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浪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几乎失控的急迫。
“王爷!” 张玉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却异常洪亮,仿佛被这声呼唤点燃了生命最后的薪火。他猛地荡开几柄刺来的长矛,长槊以一个决绝的角度刺穿一名敌兵,身体借着反冲之力,踉跄着向朱棣的方向又靠近了半步。
两股残存的洪流终于撞击在一起!但这短暂的汇合并未带来喘息,反而像投入油锅的水滴,激起了敌军更疯狂的扑杀!朱能嘶吼着,手中那把早已卷刃如锯齿的战刀,每一次挥砍都带着骨头碎裂的闷响,用身体死死为朱棣挡住侧翼的刀锋。亲卫营的士兵们迅速结成一个不断收缩、扭曲的血色圆阵,用残破的盾牌、崩口的刀剑和自己的身体,构筑着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。朱棣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,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擂击着胸膛,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浑身的伤痛。**帝王的无情与对袍泽、对骨肉的深切牵绊,在他心中激烈撕扯。** 他需要冷血,需要计算得失,需要让将领为他赴死……但当死亡如此真切地威胁着张玉——这个从北平起兵就跟随他、无数次在危难中力挽狂澜、如同他身体一部分的臂膀时,那种即将失去的痛楚和恐惧,远比千军万马的冲击更让他心神剧震!
**就在这意志与体力濒临崩溃的绝崖边缘!**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!”
三声苍凉、孤绝、仿佛来自莽荒之地的狼嚎,撕裂了战场上空的喧嚣与死亡气息,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北方遥远的地平线上!这号角声,迥异于任何燕军制式,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!
整个喧嚣的战场,仿佛被按下了短暂的静音键!
紧接着,在宋忠大军侧后方,那片被严密保护、堆满粮秣辎重的缓坡营地上空,数道巨大的橘红色火柱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!滚滚浓烟如同狰狞的黑龙,瞬间遮蔽了天空!震耳欲聋的爆炸声(显然是火油罐或火药被点燃)和狂野得近乎兽性的喊杀声混杂在一起,如同平地炸开的火山!那声音带着浓重的塞外口音,充满了破坏一切的疯狂!
“粮草!天杀的!我们的粮草烧起来了!!”
“后面!后面有埋伏!!”
“骑兵!是燕贼的精骑!!”
“丘福!是丘福那匹夫!!他不在居庸关吗?!!”
“稳住!后队变前队!挡住!给老子挡住他们!!” 宋军后阵将领歇斯底里的嘶吼瞬间被更大的混乱声浪淹没。.微-趣`小′税?徃. \首_发¨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,以燎原之势在庞大的宋军阵列中蔓延!原本如同铁板一块、排山倒海压向西直门的攻势,肉眼可见地出现了混乱的涟漪和致命的迟滞!围攻朱棣、张玉的敌军士兵脸上也露出了惊惶,不少人下意识地回头张望,手中的攻势为之一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