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寿山手蘸印泥,郑重其事地在四张笔录纸上摁手印:“图大人,草民的案子?”
图尔海微笑道:“供词已说得很清楚了,你与乃父只是小小失察,估计皇上御览过审讯笔录,最多斥责几句,便会叫刑部放人。¨3¢8+k+a·n+s\h·u′.*n!e\t-”
“谢图大人,谢梁……”陈寿山一语未尽,话哽在喉头,脖子给一条绢带勒住。
梁汉桢叫道:“往上提,不要横勒,像上吊人那样套脖子。”一个彪形大汉抓住绢带两头的结往上提,两个狱卒按住陈寿山的身子。陈寿山憋得一脸紫红,随即泛青,猛地挣扎一下,断了气,两只眼珠突暴,充满愤怒和惊恐。梁汉桢合上陈寿山眼睑,合上又弹起,透射出怨恨的余光,梁汉桢试了几下,用手指捏着眼睑不放,许久缓缓松手,眼睑又缓缓睁开。梁汉桢气恼地朝眼球啐了一口,蓦然打了个寒战。
图尔海取了前三张笔录,扔进火盆烧掉,要刑名重写前三张供词笔录。!二/叭.墈?书·旺/ *罪_歆+璋`节.更¨歆¨筷_蒋师爷按照图尔海口述的大意,写满三张笔录,与第四张笔录的语句正好连贯。
梁汉桢捉着陈寿山的手指,在每张供词的纸页上重新摁过手印。
狱卒脱去陈寿山的囚服,撕成布条,绑在栅栏上方,然后抬陈寿山的尸首套脖子。
做干净手脚,已是午未时分。梁汉桢大叫饥肠辘辘,图尔海说他已经叫人安排了宴席。
两顶四人抬肩舆行至老东兴酒肆,图尔海和梁汉桢出轿来,在堂倌的引领下上楼。包厢备好了酒菜,一个四十岁上下、账房先生模样的人侍立在帘子旁恭候。
此人是严济舟的心腹,泰禾行账房魏顺元。雍正巳酉年乡试,广东英德县生员魏顺元来广州考举人,在清风桥西的龙门客栈外徘徊。泰禾行东主严济舟恰巧路过,他猜测到这名学子为何事犯愁。严济舟下了轿子,邀请魏顺元上茶铺饮茶,提出代出龙门客栈的食宿用度。魏顺元囊中羞涩,顾不得读书人的清高,下跪谢恩,说若能入仕拜官,定会厚报恩公。/2^叭+墈·书/王′ +庚.辛!最-全-然而秋闱不利,魏顺元又一次与举人失之交臂。魏顺元心灰意懒,断了仕进的鸿愿,进泰禾行做账房,成为严济舟忠心不二的心腹。
六月三十日,贡品启运由陈寿山护押进京。只有严济舟和跟班巢大根知道四十四号贡品盒装的是地球仪。人多手杂,巢大根趁乱调包,搬上贡船的是另一只四十四号贡品盒。
可以想象,贡单上注明的玻璃彩球失窃,护贡使陈寿山一定会招惹麻烦。至于这个麻烦有多大,严济舟不敢妄加猜测,如果内务府堂官发现地球仪上那块犯忌的明黄,陈寿山还得罪加一等。但是,很有可能内务府根本就没注意到那块明黄。
必须修一封密信给总管大臣图尔海。严济舟领教过图尔海的贪婪,图尔海未必就会满足严济舟的心愿,把陈氏父子往死里整。
该派何人给图尔海送信送银票,严济舟思前虑后下不了决心。正在严济舟犹豫不决之际,魏顺元的父亲中风猝亡。严济舟同魏顺元一道阖夜守灵,面授机宜。魏顺元视严济舟为再生父母,一口应承下来。七天后,魏顺元护送灵柩回籍安葬,在新墓旁搭了一个茅草棚。结庐守灵,是极尽孝道的举动,时间少则三个月,多则三年。按当地的孝俗,守灵的孝子不见外人,家人把斋食放到庐边,便悄然离去。其实,魏顺元只在草庐里呆了三天,便由一个远房亲戚做他的替身,魏顺元瞒天过海,连他的家人族人都不知道。
魏顺元带着主子的密信和银票,走旱路赶往京师,比陈寿山早七天到达。魏顺元恭候了三天才见到内务府总管大臣图尔海。图尔海接过魏顺元呈上的密信,看到“愿出十万银子买仇家的项上人头”,不由怦然心动,惊喜之色表露无遗。
魏顺元住进离图府不远的小客栈,足不出户,以免被在京的广东熟人发现。魏顺元呆在小客栈焦虑不安地等待,九月十二日巳午时分,图尔海的长随捎来话,叫魏顺元正午时在老东兴酒肆候着。魏顺元猜想事情有了初步结果,立即赶往老东兴,叫了一席丰盛的酒菜恭候。
魏顺元躬身立在帘子旁边,听到官靴踏着楼板的声响,不等小二掀开帘子,人已跪下。图尔海、梁汉桢踏进包厢,魏顺元正向他们行大礼:“愚钝魏顺元代主子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