些话题,得到的总是史迦公事公办的回应或干脆利落的切磋邀请。他那点小心思,在史迦那密不透风的专注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邹野的声音干涩紧绷,他把碗递向顾远,“夜深了…,饿了吧?你最近吃的太少了,别伤到身体……”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史迦的方向,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。那背影散发出的死寂,让他所有准备好的、笨拙的关怀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史迦毫无反应。只有偶尔,她瘦削的肩膀会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一下,如同垂死的蝶翼在寒风中最后一次挣扎。那颤抖,每一次都像一把小锤,狠狠敲在邹野的心上。
邹野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,尴尬得无所适从。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钝痛从心底漫上来。这些天,他几乎像个影子一样守在这附近。史迦添纸钱,他立刻抱来一大捆新的;史迦的水碗空了,他第一时间跑去打来清冽的山泉水;他甚至笨手笨脚地蒸了竹筒饭,悄悄放在她旁边……每一次,他都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,心怀忐忑,每一次,都如同石沉大海。史迦的目光,从未为他停留过哪怕一瞬。那双曾经明亮锐利、如同林间小鹿般灵动的眼睛,如今只剩下死寂的空洞。这种彻底的漠视,比厌恶和抗拒更让他心慌意乱,无所适从。
更有一根毒刺,深深扎在他心里,日夜折磨——那晚,那句刺耳的“甘愿为奴”,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邹野的心脏,留下一个不断溃烂流脓的伤口。那一刻,她选择扑向顾远,用最卑微的姿态乞求他的怜悯,而不是看向近在咫尺、同样心急如焚的自己!
!一个念头,如同阴冷的毒蛇,悄然钻入他的脑海,盘踞不去,日夜啃噬:难道史迦……她……那不顾一切的维护,那甘愿为奴的誓言……难道……?
这个念头刚一冒头,就被他粗暴地压了下去。荒谬!这简直荒谬绝伦!他用力甩了甩头,仿佛要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出脑海。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,就在阴暗处疯狂滋长。老顾虽然年龄和自己相仿,且风姿卓然,沉稳可靠,而且那晚她肯定是为了救她爹……史迦在最崩溃的时刻本能……邹野越想越觉得心口那股无名火烧得他坐立难安,又闷又痛,几乎喘不上气。越想他越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史迦的话:“……我比她更听话,求求您!……”那话让邹野产生了一丝荒谬的危机感——史迦她……不会真的是喜欢老顾吧?
不行!不能再这样下去了!他必须知道答案!必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!一个大胆的、近乎愚蠢的念头,在极度的焦躁、醋意和患得患失中,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——冒充顾远,写封信试探!他想看看史迦的反应!如果她对“顾远”的情书有反应,那……邹野不敢想下去;如果没反应……或许自己还有机会?
苗寨深处,一座废弃的、半悬在陡坡上的老旧竹楼,成了邹野的“战场”。一盏简陋的桐油灯搁在布满灰尘的矮几上,豆大的火苗跳跃不定。他面前摊开一张粗糙的竹纸,砚台里的墨汁是新磨的。邹野手中紧紧攥着一支半旧的毛笔,指节泛白,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水。他紧锁着眉头,眼神死死盯着空白的纸面。
模仿老顾的笔迹……他努力回忆着顾远清峻挺拔的字迹。提笔,蘸墨,落下第一个字——“史”。太僵硬!揉掉!“迦”——走之底飘忽!揉掉!“见”——钩画无力!揉掉!汗水顺着鬓角滑落。他越是急躁,写出来的字就越发惨不忍睹,与顾远那从容风骨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。
“该死!”邹野低咒一声,把毛笔拍在矮几上。他颓然地向后靠在冰冷的竹墙上。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。就在这时,一个念头劈入脑海——顾远会说什么?若是他此刻会对史迦说什么?
邹野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。他猛地坐直身体,重新抓过笔,也顾不得什么笔迹风骨了,只想把心里那些翻腾的、让他坐立难安的话,一股脑地倾倒出来:
“史迦护法,见字如面。寨中剧变,痛彻心扉。逝者已矣,生者当惜。万望节哀顺变,珍重自身。汝之伤痛,吾感同身受,恨不能以身相替。汝之安好,乃吾心之所系。夜不能寐,唯盼汝早日走出阴霾,重展笑颜。此心拳拳,天地可鉴。望汝明察,善自珍摄。 顾远 手书”
他写得飞快,字迹潦草扭曲,写到“恨不能以身相替”、“汝之安好,乃吾心之所系”时,笔尖因用力过猛而颤抖,在纸上拖出墨色的毛刺。最后那个“顾远”的落款,更是写得歪歪扭扭。写完,他如同虚脱般长长吐气,拿起那张墨迹淋漓的信纸,吹了吹,折成方块,小心翼翼塞进怀里,贴着心口放好。吹熄灯,像一道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