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,溜入苗寨沉沉的黑夜。
夜色浓稠。邹野的心跳得又快又响,紧贴冰冷的竹篱笆墙根移动,每一步都踏得极轻。史迦住的竹楼立在一小片芭蕉林旁。他在离竹楼十几步的野山姜丛后停住。竹楼门虚掩着,二楼小窗透出微弱光亮。
他反复摸着怀里滚烫的信,勇气迅速消散。目光落在门口悬挂着的一个小藤篮上。就是它了!他猛地窜出,冲向竹楼门口!短短十几步,感觉漫长得如同跋涉千山万水。冲到门口,他飞快掏出信,看都不敢看门缝,手臂颤抖着以最快速度将信塞进藤篮底部!做完这一切,他像被火烫到,猛地缩手,转身就跑,瞬间没入黑暗。
史迦蜷缩在二楼矮床上,黑暗包裹着她。父亲最后倒下的画面反复重演,痛得她浑身抽搐。天光艰难透入。她赤脚下楼,拉开虚掩的门,冷风灌入。目光扫过门廊,落在藤篮里那个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方块上。
她伸出手,拈起那张纸。展开。
当第一眼看到那歪歪扭扭、毫无章法、甚至带着几分急躁潦草的“史迦护法”四个字时,史迦那如同枯井般死寂的眼眸深处,骤然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。她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,指节泛白。
她逐字扫过那些笨拙的安慰、夸张的心疼和露骨的关切。看到“恨不能以身相替”、“汝之安好,乃吾心之所系”时,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。最后,目光定格在那个歪歪扭扭的“顾远”落款上。
死寂的空气凝固了一瞬。
下一刹那,一声极其短促、带着浓重鼻音、压抑着强烈情绪的嗤笑,从史迦喉间溢出。很轻,却打破了沉重的死寂。
她捏着信纸,缓缓抬起头,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,精准地投向邹野藏身的废弃竹楼方向。她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竹墙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她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那封信,只是随手将它揉成一团,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轻蔑和了然,随手扔在门廊角落。
史迦转身,赤脚踏入竹楼内。她径直走向屋角一个盖着木盖的陶缸。掀开盖子,一股浓烈的、带着水腥气和淡淡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缸里盛着大半缸浑浊的水,几条体型不大、异常活跃的暗灰色影子在水中急速穿梭游弋,细密的鳞片偶尔闪过冰冷的反光,张开的大嘴内是密集森白的利齿——食人鲳。
史迦面无表情地拿起缸边的小竹篓,动作熟练迅速地捞出几条最活跃的食人鲳。盖上陶缸,拎着那个不断传来撞击声的竹篓,赤着脚,一步步走出竹楼,踏过晨露的草地,朝着寨子边缘、沱江奔流的方向走去。
沱江水流湍急,撞击着岸边礁石,发出哗啦啦的巨大轰鸣。史迦站在江边一块巨大平坦的岩石上,放下竹篓。她没有丝毫犹豫,俯身抓起一把带着湿泥的、深绿色水草——散发着极其浓烈的、类似血腥的甜腥气味,食人鲳最疯狂的诱饵。她用力揉碎水草,甜腥味更加浓郁。然后,她看准方向,手臂猛地一挥,将那团饱浸汁液的水草狠狠掷向江心偏下游方向!“噗通!”
几乎同时,她迅速打开竹篓,将里面那几条被血腥草味刺激得疯狂的食人鲳倒入江水中!“扑通!扑通!”
几条凶悍的掠食者一入水,瞬间化作几道模糊的灰影,循着血腥草味,朝着水草团漂流的方向疯狂追袭而去!激起一串串细密急促的水花。
史迦不再看江面,转身便走,脚步轻快,目标明确——邹野的废弃竹楼。
邹野蜷缩在角落,心中的期待早已被不安和心虚取代。就在这时,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外。
“邹野。”门外传来史迦的声音。不高,低沉,却异常清晰,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耳中。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,却蕴含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。
“开门。”依旧是毫无波澜的平静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邹野脑子空白,身体僵硬地挪向门口,颤抖着手拉开破旧竹门。
门外站着史迦。清晨的江风拂动她的发丝,脸色苍白,眼下青影浓重,嘴唇毫无血色。然而,最让邹野心惊的是她的眼睛——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,冰冷刺骨,清晰地映出他惊惶失措的脸。
“心情不好,陪我走走。”史迦只说了这八个字,转身就朝着沱江方向走去,脚步坚定。
邹野悬着的心瞬间惊喜,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原来任何一场仗都没这么让他心跳得厉害。他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,硬着头皮,脚步虚浮地跟了上去。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